鬼岛之音：一年的告白

🍆一年的告白是鬼岛之音制作的一个 podcast，记录一段母女间的对谈。Mish 诊断出癌症末期，女儿 Doreen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想要开启这段对话，录制成 podcast，前两集的收听体验非常愉悦。

徐嘉凯提到这个节目是这样说的，每集谈到最后就是大家都在哭。祂这个形容让我联想到我跟我妈之间的谈话，我们的谈话也并不总是结束得很痛苦，但那个痛苦的感受太强烈，变成一个异常牢固的情绪记忆。我下意识会想要避免任何可能让我经验到那种情绪的场景。

昨晚 10 点钟回来走到小区楼下时打开的第一集，听到的感受非常惊喜，一点也不苦情，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一个类似 sharp objects 的东西，结果听起来居然觉得很愉悦、轻快。配乐也很好。

翻到网站看到剧组人员名单，意识到这不仅是把一段对话录制下来稍加剪辑，是一个费了心思编排制作过的纪录片式 podcast. 有些地方听到边哭边发笑。

今天在地铁上听到第 5 集，妈妈跟女儿说，你已经快 40 岁了。我听到这里觉得很惊讶，祂已经 40 岁了，还是会被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困扰。Doreen 讲祂感到自己小时候被妈妈当作「工具」，这个字眼让 Mish 很在意，Mish 否认这个说法，但无法说服女儿。

这也让我联想到我跟我妈妈，旁观这对母女的谈话，让我相信 Mish 说祂从来没想过要把女儿当工具是真诚的，但这个否认没办法让 Doreen 放下，在我自己的关系里我也没办法被这样的否认说服。比如你会怀疑，可能在你的意识层面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，那你的潜意识呢？

感受和道理是两回事，我有点困惑。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睡在100张床垫上的豌豆公主，祂能明确地感受到不舒服，但祂不知道这个不舒服的症结是床垫底下的一颗豌豆。小孩受过很好的教育，妈妈们不能理解这些有些精分（精神分析）的概念，小孩对这些概念浮于表面的接触说不定会变成一种桎梏，类似于已经失效的防御系统。

妈妈问女儿，「你花了20年时间来疗愈，为什么还放不下。是那些事情不停回来找你，还是你抓着不让它们走？」（这个问题对我无效，但对一些人是个有用的锚。）

妈妈又说，「你也要给我时间，你也要看到我在学习怎么尊重你，你要看到我的学习和进步。」

我一早也有拉我妈录 podcast 的念头，有很多原因啦，其中一个是，离开一段距离做对话观察是一个蛮有趣的实验；还有一个是，以我这个年龄来算，我以及我往上的这一辈父母的声音不太容易被触达。豆瓣那个「父母皆祸害」小组已经被反复提及到变成一个 cliché 了，无论如何，更年轻一代有更多渠道让自己的声音进入公共舆论场，我们去做心理咨询，有团体互助小组，有机会发生碰撞、讨论以及被讨论；而 70 年代以前出生的父母们的声音在公共空间相对缺乏，不从公平的角度讲，从让对话发生的角度讲，他们的声音也应该被记录和传播。（shit,又开始抽象了）

🥅华文播客数量大幅增加，在台湾和大陆是几乎同步发生的。我自己有 2 个观察，觉得很有趣：

1. 即便都在早期阶段，大陆播客的同质化仍然非常明显；去年底被一些事情触动，想要模仿敏迪选读做一个主题是中国新闻选读的播客，第一期文稿都写出来了，也录了好几份草稿，但最后没做。

2. 主播们讲话的习惯（组织句子的方式、对词汇的选择、描述同一件事的方式）也有地域上的区别，大陆主播更愿意去归纳、抽象，显得非常苦情。遣词造句背后是 mindset。我自己也有这个习惯。李厚尘在问题青年录过一期节目，提到抽象和具体，祂不是在讲播客，但异曲同工。

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会强迫自己去关注具体的事物，有一段时间脑内随手记的时候我会训练自己不要归纳、不要总结、不要试图抽象，只描述你看到的表象，不要用黑话。

比如夏天傍晚从地铁站出来走在人声鼎沸挤满商贩的街道上，一开始我会下意识讲述这个场景给我带来什么样的「感受」，但感受其实是一个抽象且不确定的东西。开始这个训练以后，我会打断对感受、氛围的推测，转而去如实描述实际的经验，比如夕阳落到居民楼的外墙，这个外墙是什么材质，什么颜色，外墙上有没有别的东西？阳台？这个阳台有没有防盗窗？防盗窗是银色还是布满铁锈？；眼前有人经过，是男人还是女人，老人还是小孩，祂穿什么颜色的衣服，祂走路有没有明显的特征；听到了声音，那么这是什么声音？汽车发动机？散步的人互相交谈？拉着车卖水果的摊贩在吆喝？水果，是什么水果，什么颜色，有没有气味，摸起来触感怎样？（这个叙述方式让我联想到忧郁的热带。）

强迫自己这样说话后会反过来迫使我把注意力放在人群里，迫使我融入和观察。被迫观察和描述的过程和冥想的体验有些类似，冥想的一个面向是训练注意力。

站在一个听众的角度，这种「归纳」和「抽象」的讲话方式听多了会非常累，信息含量也不一定高；相比较而言，台湾播客听起来就会更接地气，更加轻快、没有包袱。前段时间终于做完第一期播客，做的时候感觉被一种焦灼的渴望驱动着，废寝忘食、身体在一个非常不舒服的状态也要把它做出来；完整做完一期（策划、约人、录制、找音乐、剪辑、托管上传）以后这种焦灼的驱动力就消失了，迟迟没有录第二期，我后来想了下，那个焦灼的驱动来自「证明自己可以做出一个东西来」的念头。

鬼岛之音是一个中英文播客网络，现在一共有 8 个节目。

🍊Notes：

一年的告白网站：oneyear.tw

鬼岛之音 Ghost Island Media 网站：ghostisland.medi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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